图:多伦多大学密西沙加分校校园一景(李 梦 摄)
加国入秋,枫叶尚未红遍,我已迫不及待随了朋友,去他教课的密西沙加校区小游一日。
上周五一早,我们在多伦多大学主校区一幢古旧灰石建筑门前等穿梭巴士。不一会儿,不紧不慢走过来一位绑了一根桀骜、不羁的小辫子的阿婶,左右耳垂上各悬着一隻银色大耳环。朋友说她就是巴士司机了,特别酷,出发前一定要抽根烟。
看起来爽酷的阿婶开车倒是相当稳,一路上没听她按过喇叭,也不会动辄急剎车玩刺激。我们离开市中心,向西,上高速。路两边公寓和厂房渐渐稀少,树木草丛一片片的,浓郁饱满,几乎要闯进车窗里。天是淡的蓝,高,远,真真是北方秋天独有天色。朋友说,再等两周,等叶子红的红黄的黄了,太阳一晒,这里就好看了。可对于许久未亲歷过北方秋景的我来说,眼前这悠悠漠漠的一片宁静,已足够我饱啖忘忧了。
多伦多大学成立于一八二七年,到今天已有近两百年歷史,是加拿大殖民地时期最早建立的高等学府。起初,学校只有一个校区,位于市中心靠近安大略湖的地方,包括一座礼堂﹙常用来举行毕业典礼﹚、大草坪前一幢主建筑University College﹙直译为大学学院,不论外观造型抑或内里曲折环绕的走廊都莫名让我想起《哈利.波特》中的霍格沃茨城堡﹚、学生宿舍和若干图书馆﹙多大主校区的图书馆数量之多馆藏之巨引人惊嘆,容我稍后另文详细介绍﹚。后来,多市东边士嘉堡区﹙Scarborough﹚和西边密西沙加市﹙Missisauga﹚相继成立分校,以各自所在地命名。密西沙加分校比士嘉堡分校小三岁,至今不过四十七年歷史。如今那座校园里聚集了将近两万名学生和七百多位教职员,而整个密西沙加市的人口也不过七十万左右。
不过,若得闲在校园里转转,你应该想像不出这座小巧安静的园子居然容得下两万多人往来穿行。就我那日所见,校园里空旷安静,远没有主校区车流人流那么挤拥。而且,这校园因为年轻,也少见主校区那样动辄百多年歷史的灰石建筑,大多是现代风格的玻璃墙体,从学生自修室到建筑间走廊都尽可能依照自然採光原理设计,通透又环保。校园不大,有一座图书馆、一座教学和办公的科技楼,一座有室内游泳池、自修室和篮球馆的学生中心,还有若干学生宿舍、剧院和画廊等左右散落在“图书馆─科技楼─学生中心”那条中轴线上。画廊名叫黑木﹙Blackwood﹚,无端让我想到香港艺术中心四楼那间名叫黑麦的餐厅。起初朋友带我去尝意大利麵和芝士蛋糕,后来常在那里与受访者聊天,哦,第一次见到内地民谣歌手万晓利应该就在餐厅那扇落地窗旁边。在我的湾仔食单上,黑麦是不得不去的“十大餐厅”之一,因为午后少人,因为落地大玻璃窗正对维港,而且二十几蚊一块的芝士蛋糕不论品相和味道,都物超所值。
校园里一对加拿大鹅在安静地觅食(李 梦 摄)
说远了,还是回来谈谈黑木。这是一间左右不过二百呎的画廊,正在举办一场以“废物利用”为主题的多媒体群展。展厅中的圆环形阶梯式座椅、相片和视频等都在向观众解释“无用”和“有用”之间的微妙关联。一男子用废弃的木板造成一艘小艇在湖上漂游;某教授用循环材质搭建的阶梯式座椅,便利师生间沟通交流,几乎就是中大新亚书院旁圆形广场的微缩版。有人说当代艺术没劲,从业者没天分只知道玩弄概念。如果你所谓的“天分”是指大卫雕像或莫扎特《安魂曲》那种上帝赐予人类的“礼物”,我不得不贊同你,但从另一个角度看,概念“玩”得高妙,予人想像和思考的空间,不也是一种天分吗?
密西沙加这名字真美,像地中海上浮着的一座岛,无尘,鲜艷柔嫩如婴孩嘴唇。如其名,这校区也是泼辣的,不懂得遮掩,开心就一阵笑,不开心云彩上来就哗啦啦落一阵雨,不像三十多公里外歷史悠久的主校区一样,总爱把过度的悲喜塞进古旧石墙的缝隙中,逼着你一边绕古罗马式立柱转,一边像西塞罗﹙古罗马教育家﹚那样思考形而上。
不知是因为气温差别还是弥散在园子里的活泼鲜亮,密西沙加校区的深秋来得较晚些。主校区图书馆前的枫叶都红了十多天了,这里的树和草都还是绿汪汪,扯住夏天的尾巴不肯放。再过一阵,等这园子一地红黄时,我一定得拖着朋友再陪我去拍些风景。说不定到那时,巴士阿婶的耳环又换了样子。
文/李梦